nbsp; “长公主误会了,未得圣人言,臣怎敢私自行刑?她手指如此,皆因自己在地上抓挠所致。”
蔡元勋见陈英如此,即刻澄清道。
“她是神志不清了?”陈英道。
“从进了内狱就是如此,不过臣以为她并不疯,穿骨钻心之疼,即是有功夫傍身的男子都要受不住叫出声,可她却不声不响的硬挨下了,若真是疯了,怎能忍得下?臣以为她如此皆是装出来的。”
陈英沉默不语,她懂蔡元勋的意思,胡贵妃如此,是想一力将此事担下的,她身后必定有人。如若她非要如此,金鳞卫有的是办法撬开她的嘴。
陈英心下不忍,她如今的样子,已是生不如死了。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胡贵妃哼起了小调,调子婉转动听,吴侬软语,动人心魄。
站了半响,只至她唱累了,陈英也没在开口。
胡贵妃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又是哗啦啦一连串的声响,这声音似砸在了陈英心上,让她又闷又痛。
“给她解了锁链,你们且出去,我来问她。”
“公主不可!”蔡元勋拦道。
“圣人处皆由我担着,来解了。”陈英指着守卫,让他开锁,守卫看着蔡元勋,不知是开或不开。
蔡元勋见陈英搬出了圣人,就点头应了,守卫解了锁,与蔡元勋出去守在了门外。
陈英将墙上挂着的刑具一一看过,有些见过,有些只是听过,可若说出如何用,听的人却要心惊胆战。
“我且再叫你一声娘娘,你如今犯下的罪,于你来说,要死实是太轻易了,蔡指挥使不愿你轻易去死,圣人亦不愿,蔡指挥使不愿因职责所在,圣人不愿,是心气不能平。
我乃圣人长姐,自小看着他长大,他是个少年老成的性子,万事面上不显,只在心里装着。可你知吗?那日你初入宫来,此事本应由贵太妃安排,可那日他差人来叫我,我本不愿去,只因为我于此道也不通,怎样的女子才适合他,适合后宫,我拿不准,我心里只愿他娶个自己喜爱的,可天家无私事,有时他也身不由己。
你猜那日他差人来带的何话于我?他说“长姐,我心悦一人,你定要帮我。”我赶进宫时,他一人坐在丽正门前等我,见了我来,一脸的笑,是个少年人心有所属的模样,他将你说了数遍于我听,他口中的你,竟然无一丝一毫的不好处。
贵太妃对你身份不满,是要将你打发回去的,我见圣人心悦于你,知他一生也可能只有这一次还能有个心悦的人陪着了,我便找了贵太妃,将你留在宫内做了美人,过了不几年,你又做了贵妃。可见圣人是如何偏爱于你。
可如今你要杀他,我也只他一个弟弟,你知我看着他差点死在榻上,是何感受?我怨自己为何要将你留下?若不是你,他又何来性命之忧?如今我也不问你别的,只问你一句心里可有过他?”陈英说话,掷地有声,可她眼里有泪,只是生生忍住了。
胡贵妃一双莹莹黑眸盯着陈英,眼里山呼海啸,似要将陈英与她皆溺毙了。
可过得片刻,那双眼终于黑沉沉如一潭死水。
“我既杀他,何来真心?公主怎得比我还天真些?”她咯咯笑道,似听了天大的笑话般。
“不,你心里有他,你我虽只见过数次,可你与我说起他时的神情,语气,是做不得假的。”陈英反驳道。
那人却不笑了,血红的唇紧紧抿着,一双眼仓皇失措,如林间惊了小鹿,可怜又可爱。
“你不是一心求死么?我应了你便是,但你死前,为我解了这惑吧!”陈英叹息。
她又俯跪于地,是陈英刚来时的样子,似从血海里长出的一丛海草,慌张无措,无处可依。
“我幼时家贫,阿娘生了我大姐二姐,大姐叫盼弟,二姐叫带弟,结果生了我还是个闺女,我五六岁了还没个名字,因为是第三个女儿,别人都唤我三女。后来阿娘生了我阿弟,我阿爹又学了门杀猪的手艺,家里的日子才渐渐好了起来。我大姐二姐嫁人时我才十三岁,阿弟每日里好吃懒做,脾气还差,稍有不顺,就对阿爹阿娘拳打脚踢,可阿爹阿娘惯着他,谁也无法。
我见阿爹辛苦,就跟着阿爹学起了杀猪的手艺,我那时又黑又矮,跟着阿爹,别人皆以为我就是家里的小儿子。
后来阿爹租了间铺子,做起了卖肉的营生,我终于不用日日杀猪了,在家养的白了些,阿爹就给我定了门亲事,定的是街口布坊李家的二儿子,既都做着抛头露面的营生,家里也不讲究男女大防,我和二郎时常见面,或踏春或游湖,阿爹为我备好了嫁妆,只等着成亲的一日。
可一日我买肉时被知府瞧见了,他叫了我阿爹去,我阿爹归了家和我阿娘商议了,第二日就去李家退亲,无缘无故,李家如何会肯?二郎甚至去寻了知府,后来被知府打折了一条腿,李家后来应了,还不待退完亲,我就进了宫。
我何曾见过如此的繁华?心里虽憋闷,可圣人英明神武,待我如珠如宝,这样的日子这样的人,我如何会不心动?渐渐我便忘了李二郎,忘了我的过去。
可有一日,我竟在宫里见着了二郎,他自宫后,竟在宫里做了个养花的太监。他已不是我认识的二郎了,说话讽刺刻薄,他知我不忍伤他,寻着机会就要抱我亲我,我如何肯?
不知是何时,此事让宋大官知晓了,大官当着我的面将那二郎打杀了,他满身是血,一双眼到死都在盯着我。
圣人不在时我不敢闭眼,闭了眼就是他血红着眼说我是言而无信的荡妇,说他要带我下地狱去。
我怕他,心里不安,怕他那一日真要带我下地狱去,圣人不来时便在枕下藏了匕首,圣人那日要来并无人来通传,我早早便歇下了,可过了不一时,只觉胸口憋闷,我吓坏了,以为是二郎来寻我索命来了,只拿了匕首去刺,直到被圣人一掌打翻,我才知自己做了何事。
圣人盯着我,满眼不相信,我看自己手中血,亦不能相信,等圣人跌倒在床上,我才怕起来了,我怕他就这样被我刺死了。
金鳞卫带我来此,我已心如死灰,只等着死罢了!自己做下的孽,却害了圣人,我等着被审的这一日呢!若这一日真来了,说明圣人已无事了。今日我只求一死,于我来说也是解脱。”胡贵妃说完,已满眼是泪。
陈英看了她半响,不声不响的出去了。
第26章 疯美人[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