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娘起了个大早,寅时未到她就已然穿戴齐整,端起厨房炉上温着的清鸡汤到白太太的外屋跪候着。
余光里屋内罗绮帷幔重叠蹁跹,身旁的桌几上摆着一对琉璃亭灯,烛芯上火星跳得“噼啪”直响。又等了一阵子,香炉里的安神香撩人酣睡,顾大娘眼皮子更重了。
“顾妈。”
耳边有人唤她,顾大娘抬眼瞧去是太太身边的文兰,此时的她身着豆绿竖领对襟褂,模样清秀,正擦拭一只影青瓷梅瓶,里面斜插了枝金桂。
“顾妈守夜辛苦。太太这会儿还没醒,你且别跪着,同我一起去后面小厨房把汤温上。”
“多谢兰妹子。”顾大娘双手在棉布围裙上揩了两下,这才端上汤盅跟随她走出去。
“您别拘束,我们太太素日最喜您煲的汤,不然也不会硬从张管家那儿把您调过来。”
顾大娘这才缓过劲儿,脸上褶子一松,笑道:“兰妹子心肠好,老婆子我在这儿谢过了。”
文兰连连摆手,“顾妈您太客气了。昨个夜里小主子睡不好闹了良久,太太心疼得很,也是刚睡下没多久。”
“哦——原来是这样。”
文兰持着灯笼杆,转身将顾妈扶过庭院里的月洞门,两人并排着朝后厨走去。
原说顾大娘本就是院里管家的小姨子,上头有人护着自然腰根也稳当。平日来没少打听事儿,宅院有个风出草动她都能给嚼出个八宝玲珑花来。再加之那日她接生时见老爷又是那般模样,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左思右想话到了嘴边哪有不说的道理。
“妹子,别怪老婆子我多嘴,”她眼角堆起笑褶,谄媚中显得有些尴尬,“我也是见着小姐出世的人,哪里有不疼爱的道理。但是那日我见老爷心思并没在正地方啊。”
文兰顿了顿,“老爷心思再多,在家里依旧是太太当家,外头的那位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您也知道太太为保这一胎是何等的艰辛,大夫说日后难有了……”她提袖拭泪,“教人一想起就心肝绞着。”
“啧啧啧,妹子你心善,太太有你伴在左右也可心安了……”
文兰嗤了声,“瞧我这是做得什么事。顾妈,今日说的话你莫要出去乱语。”
“婆子我懂。”
树荫下,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耳朵边闹哄哄的声音越发的清晰,依稀是太太屋里的动静。文兰并无再言,投身快步而奔,后面的顾妈亦是紧随其后,端着汤罐子往那赶。
“文兰姐,你跑去哪里了。”说话的是太太身边的梳洗丫头翠袖,到底年纪轻,遇到事哭哭啼啼地红了眼,头发尚披在肩上,看来也是刚醒。
文兰问:“你倒是说,这乱糟糟的是怎么一回事?”
翠袖打着哭嗝,接过文兰递下的灯笼,“早先我在外头屋里小睡,就听得有婆子叩门,懵里懵懂地接过封信。我以为是舅太太那边的,正巧太太起夜,便呈上去了……哪里知道是酸枣巷子的……”
“啊——!”文兰心道不好,推开挡在身前的翠袖,匆忙进了屋内。
里屋妆台前白太太高玉玲披着件银罗福纹的长袄,青丝散乱在肩上,如葱玉般的手无力地撑着头。铜镜中的她憔悴得快要枯萎,嘴唇干裂,脸颊煞白,可那眼中仍是积满了不甘。
见文兰进来,高氏回神怒骂:“好不要脸的贱蹄子!当日我就不该心软留下她,眼下瞒着我坐上胎了,便要争着命进这宅子来。”
从小丫头那接过安神茶,文兰镇静地走上前,“太太当心身子。”
屋子里地帐子纱幔一重接着一重,本来是为了防风之用,可当下全被高氏抛在地上。临窗小几上摆着针线筐,上面小小的袜子初见雏形,是高氏昨晚难眠时做的。文兰自幼跟在高玉玲身边,她知道太太的脾性,外冷内热,嘴上说着狠毒的话,可是到了明面上却是处处心软。
当年主子是高老爷子的心尖尖,在京城里也是常与世家和公主府走动的人物,若不真的对白老爷有意,又如何能不顾一家子人的反对,下嫁进门呢?
可笑是妾心比磐石,郎意如流水罢了。
***
这封深夜来信,不仅入了西苑厢房,同样也入了白宿修的寝房。
展开信读了半节,待看见腹胎已二月有余时,白老爷先是一愣,复又从头读了一遍。
“腹胎二月有余……”他不禁开始拭起头上冒出的冷汗。
这情景怎么跟他梦中的一样呢?再往后,媳妇可就要离家出走了。
送信的小厮常跟在白老爷身边,见此情景,想着老爷这个月喜讯不断
第二章 准备离家出走的悍妇[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