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响起急急风,催命似的。大厅内早早地立上花牌,以绢花、彩灯连成杜见遥的名字,但是今晚台上要换人了,之后“沉玉”这两个字定会红遍京城。
沉玉兴奋极了,匆匆地往楼下跑,差点儿被下摆绊到脚。
不行!名角要有名角的气派,得端庄大气!
他按捺住激动,放缓脚步,而后学着杜见遥轻稳的步姿走入五花十色中。
楼上。
杜见遥不再敲门了。她转身对着铜镜轻轻地擦去残妆,一想不对,于是就停下动作,从角落里抹两指黑灰擦在眉间,而后狠下心朝墙上一撞……
掌声蓦然响起。戏开锣了。
杜见遥安静地蜷躺到地上,屏气凝神听沉玉唱盗草,果真进步很大,不愧是她教的,然而过片刻,底下就响起尖叫声。
有那么瞬间,杜见遥很恍惚,仿佛灵魂出窍,看到宋二爷派来的杀手拨开人群,猛地拔出西装内兜里的手枪朝戏台上的白素贞开了三枪。
“嘭、嘭、嘭!”
白素贞倒下了。宾客抱头鼠窜,全都乱了套。
杜见遥如梦初醒,她听着凌乱的脚步声、叫喊声,安然入睡。
不知过多久,顶住门把手的背椅被人挪开,有双手把她从里面拖了出来。
杜见遥重见天日,一脸茫然地坐起身,手扶隐隐作痛的额头,很无辜地轻问:“怎么了?我怎么会……”
齐承灏直勾勾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低下头,看到手上有血,脸色唰地白了,张惶地说:“我刚才在擦脸,沉玉他突然推我,把我往墙上撞。我不知道……戏呢,这戏还没开场吧?”
杜见遥很急切,似乎怕戏砸了,有辱她的名。
齐承灏仍是一言不发。他掏出帕子一点一点擦去她额上的血污。
“戏唱完了,你不用去了。”
忽然,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杜见遥故作不知,连忙起身跑到楼下。厅里,沉玉穿着白素贞的戏衣躺在血泊中,眼半睁着,似乎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甘心,或许是没能盗得仙草,救不了许仙,故含怨而亡。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杜见遥像是被根看不见的线牵着,慢慢地走到沉玉边上。大概死人看多了,她一点也不害怕,蹲下身摘去沉玉头上的贴片子,轻声问:“你干嘛要把它抢去呢?”
旁人看着,只以为是兄弟情深。
戏完唱了。
沉玉的尸首被人抬走。齐承灏出面站到台上与众宾赔礼道歉,在他几句西洋话过后,宾客笑了,晚宴又热闹起来。西洋乐队吹号打鼓,全是时髦的西洋乐。贵宾们在跳友谊舞,女的搭着男人的手,在锃亮的、浸过血的大理石地板上转圈再转圈,踩着亡魂嬉笑快乐。
殷副官走到杜见遥的身边,一板一眼地传话:“司令让你回房。”
杜见遥很听话,回房之后,她把沾血的贴片子往马桶里一扔,倒头就睡。
次日清晨,齐承灏不知所踪。杜见遥问起,殷副官也不愿意多说,只道是为了昨晚上的事在奔波。
殷副官像是知道真相,但又一味装傻。他的忠心无可动摇。
杜见遥摸不着底,心里有点慌。她没有如齐承灏所愿当个弃卒,还让沉玉做替死鬼。齐承灏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干脆玉石俱焚,同归于尽!杜见遥狠下心。没想他突然回来了,戴着黑檐帽,披着件到膝盖的黑色风衣,行色匆匆,就像只怕光的蝙蝠。
齐承灏沉着脸,无视殷副官的存在,径直走到杜见遥面前。
“你在浪费我的时间。”他的声音比冰还冷,让人忍不住哆嗦,“你以为我会没打算,没后路?蠢材。”
莫名的,杜见遥眼眶湿濡,泪珠儿旋了一圈又一圈,倔强地不愿意掉下来。
齐承灏没看见,他上了楼,边走边下命令:“整理好行齐,备车,去火车站。”他与宋二爷谈妥了,以沉玉的命抵杜见遥的命,另加百根金条。
霎时间有如活现[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