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贾琏尚在梦里,凤姐早悄悄起了床,打发旺儿去瞧榜。过了一个时辰旺儿又不曾回来,也未打发人来回消息。凤姐不由得心焦,一边立起眉毛骂旺儿不晓得办事,一边又立催了兴儿再去瞧。贾琏此时已起床,反宽慰她。“就是放榜,也没有这么早的。多半还要再晚一会,再者此时瞧得人多,就是放了榜,一时也要细细瞧了才好回话。”
凤姐哪有心思听他说这些,推着他去一旁梳洗。一边又要打发人再去瞧。正坐立不安之时,旺儿已急奔回来。叩头道。“恭喜二爷二奶奶,二爷中了头榜第一名秀才。”凤姐尤恐听错,连忙问道。“你可看真了吗?”
旺儿道。“小的瞧得真真的,就是咱们二爷中了第一名。忙骑马回来禀报奶奶。报录人和那些差役听说是咱们家二爷中了,都争着要来报喜呢。想是这会已经在路上了。”
果然不过一刻钟,许多差役并街坊都来门口报喜,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原来都知道贾家是富贵之家,贾琏是个富贵公子,如今中了秀才本是喜事,岂有不发赏钱的呢。因此都赶来凑这个热闹,更有人借此攀个交情的心思。
凤姐这头正打发人去贾母、贾赦处报喜。贾政已打发了人过来嘱咐贾琏,“如今中了秀才,更要谦和有礼。街坊们既来道喜,且将晨省略放一放,先去应酬他们为是。姑父那也该打发人去报个信,好歹教你一场。”贾琏忙躬身一一应了。
贾赦原不知今日放榜,昨日又醉酒了。因而还在小妾佩红房里高卧,听见小厮门外报说二爷中了,还不曾听真。还是妾室佩红附在耳边细细说了,方明白过来。自然也是欢喜非常,忙打发人叫邢夫人去贾母处瞧看。也顾不得醉后难受,穿了衣来寻贾政。
原来贾赦虽已近五旬年龄,犹有天真之气。瞧着贾母当日偏疼贾珠、元春,心里已有不甘,如今贾母又疼宝玉如眼珠子般,偏元春又当了妃子,二房更添了好大脸面。又是建园子又是省亲好不热闹。贾赦心里早含了一缸醋水,如今贾琏争气中了秀才。贾赦自觉有了面子,假借找贾政商量戏酒请客,实则炫耀卖弄。贾政是个实诚君子,哪里懂得这些曲折,倒是实心筹划。
贾琏听了贾政之言,忙亲自去门口含笑道谢,散了赏钱,又虚请了诸人来日吃酒。周旋了一会儿,先不回去,径直去贾母处晨省。此时众人都在贾母凑趣,个个欢喜人人得意。见了贾琏都笑簇拥来道喜,独独宝玉黛玉二人神色如常,在一旁不知唧咕什么。
原来贾母听说贾琏中了,自然欢喜。赵嬷嬷等又凑趣,“今日琏哥儿才中了秀才,来日中了状元,带着重孙来道喜的日子还有呢。”又商量着怎么吃酒怎么办席。贾政虽觉不宜大肆操办,见母亲如此欢喜不好去驳的,又有贾赦执意要操办起来,争执不得。也就随他了。
因贾母并诸位小姐们都在荣国府,便议定后日男宾们皆去宁国府看戏吃酒,女眷们都在荣国府行走坐卧。又打发了人去请湘云。因如海又是贾琏、宝玉的恩师,与他人不同,琏、玉又亲自去林宅请了。
平日里家中事务,自有凤姐打理。如今添了人情往来。偏秦可卿、凤姐都是有身子的人,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便躲懒不得,少不得出来应酬不提。
这日亲戚家宴,贾赦吃酒吃得多了。妻妾们都去了园中,家中无得力的人伺候。贾琏便扶了他去潭香亭休息,又亲自将醒酒石喂至贾赦口中,见他安稳睡了,命小厮好生伺候着,方出去了。
贾赦在席上受了好些恭维,贾政如海又极力夸贾琏勤勉有为,正是飘飘然的时候。虽然贾琏伺候不如妻妾体贴得当,亦是觉得十分受用。正在半醉半梦之间,听得外面有人极力夸贾琏。“都说这政老会教儿女,其实哪里比得上赦老爷呢。要说这琏哥儿模样长相不必说,一百个里面也挑不出这一个来。身上原是捐着同知,经济上极通的。众人只道以后等着袭官的,谁知悄没声就考出个秀才来,还是头榜第一名的。若非赦老教得好,如何能有这样又俏皮又能干的公子出来,将来再举业进了进士,可是前途不可限量呢。”
便有人叹道。“你说得原不错。可惜莫说将来考了进士,就是考了天上的状元,这位贾公子也得不上什么好前途的。凭他怎么样,也争不过命去。”
那人见他说得郑重,忙问道。“何以这样说?这样的富贵根基,又靠得正经科举学问上来,如何不得好前途?莫非有什么隐情不成?”
那人冷笑道。“众人皆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却不知亦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之说。贾公子虽是好的,岂不知他们家有个好亲戚叫个薛蟠的,在姑苏打死了人,逃来京城,如今就住在他们家里。当日那苏州知府贾雨村希图王家之权贾家之势,就徇私枉法胡乱判案,对外宣称薛蟠已死,方了结这桩杀人案件的。谁知这王子腾见案件已了,哪里耐烦管教外甥,自己忙着升官发财,却将这薛蟠丢在贾家。贾家这二老倒是忠厚老实的,只顾着亲戚情分与这薛家交好。岂不知将来事发,追究下来,莫说贾琏功名,只怕宫里的贵妃都要受他牵连呢。”
有人笑道,“哪有你说得这样厉害,难道贾家二老竟不如你明白不成?若真是祸害,岂能留在府里?还不早早送走呢。”
那人道。“现有证明,若不是如此,这王子腾家在京城亦是有宅院府邸的,如何不叫薛家过去?倒将亲外甥住姨父家,你说可有这个道理的?自是这王家的移祸之计,既保全了薛蟠性命,将来论起来又牵扯不到他家。这薛蟠又是无法无天之徒,住进贾家以来非但不能低调行事,且又作了多少招摇奸淫之事,众人都道他仗着贾家之势。我问你,有薛蟠这样一个好亲戚,这贾琏纵有通天之能,将来御史在圣上将本这么一参。莫说功名,只怕性命还要被这薛蟠连累呢。”
有人便道。“若这样说,这薛蟠固然不能留,便是那王家亦非好心了?”
那人道。“正是如此。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王家若无此心肠怎么保得自家无忧,他家人就自来都是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嘴甜心苦,两面三刀的人。只可怜贾家好容易有个这样的青年才俊,竟叫这俩个好亲戚坑害了。”
贾赦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苦于酒醉无力,起不了身。屋里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连叫了几声,才有个童儿路过听见,忙进来问。“大爷要什么?”
贾赦醉酒后又没睡得安生,就有些没好气。瞧见是贾琏身边的童儿隆儿这才没有发作。要了醒酒汤喝了半碗,方才好些了。问道。“怎么倒是你过来伺候?其他人呢?”
隆儿道,“二爷在外面陪客人们说话吃酒,因想着今日女眷们都在家里,这里又忙。怕小厮们伺候的不经心,因而打发小
第67章 贾老爷醉酒信谗言[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