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早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拉着宝玉跑出去了，他是年轻男子又跑得快。焦嬷嬷一个小脚老太太哪里撵得上？只得扶着柴门高声道。“哥儿记得下次再来！”
贾琏连忙招手，意思是知道了。
宝玉从未见过这样的老婆子，也未见过这样的贾琏。笑道。“这位嬷嬷倒是极好的，倒不似那寻常婆子。”
贾琏叹道。“你才知道呢。天下间好姑娘好男儿，好婆子好老头也都有的。你是不知她年轻时候风采，若不是受焦大连累，此时还在府里享受二等主子待遇呢。”
宝玉道：“果然这世上女儿家都是最好最洁净的，唯有嫁了汉子后，不是被汉子沾染了俗气，就是被汉子带累。”
这话说的，身为汉子的贾琏表示十分不好接。摸摸鼻子，不说话。
幸而宝玉并不在意，又问：“琏哥哥是怎么认识焦嬷嬷的？倒亲热。”
贾琏笑道。“我也不知为何，见着她就好像见到亲外婆一般。心里就暖暖的。见一回，必要带一回东西回来，不然倒似对不起她一般。这也就是缘法。”
宝玉又道：“她家怪穷的。你给的那些银子可够吗？”
贾琏知道他是不识得银子数目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还小呢。就有心教他知道些人情世故。因笑道。“也没多少，留着给她平时买点吃的罢了。她一个老太太人又好善，偏儿子媳妇都是不晓事，一味好钱的。她身上有这几两银子傍身，她家人瞧着银子的份上也要恭敬着她。再者知道有我这么一处进项，偏又和老太太好，自然更不敢薄待了她。”
宝玉奇道：“儿女孝顺父母，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还要瞧在银子的份上？”
贾琏腹诽：你大伯母孝顺老太太就是瞧着银子的份上，你倒是真不知道。当然贾琏也知道宝玉是真不知道。面上就带了笑意：“众生百态皆有其因,想来她们也有她们自己的原因。或是穷怕了，或是自小家中无人教过他们这个理，又或是天生如此，总有他们的道理，我哪能细知。”
宝玉听了，细想一回，果然如此。怪不得有世间百态众生百相这么一说。过了一会，又问：“给她银子也就罢了，怎么还放在荷包里偷偷给？”
贾琏回复这个好奇宝宝。“这世间老太太也是各有各的不同。像咱们家老太太那样在家享福也有的，有像刘姥姥那样为着家里生计出来卖脸打秋风的。也有像咱们家那些管事婆子那样一双富贵势利眼的。自然也有像焦嬷嬷那样面善心善处处体贴晚辈的。焦嬷嬷那样的若直接给，却是断断不受的。若不想个法子，怎么送得到她手上。”
宝玉点头道：“果然如此。这样好的偏在这里受穷，咱们家里的偏又那样。倒该真换一换。”
他这话说得无心，贾琏听了倒是心一动。他常愁着凤姐处没有一个得力又贴心的老人，忙了累了也无人心疼照顾。如今又添了两个孩子，越发累了。平儿虽好，到底年轻。赵嬷嬷是个精明的，就是私心重了些，再者又是贾府里的老人了，也不好太仗着她。若有个焦嬷嬷在身边时时想着，倒是极妥当的。只是这焦嬷嬷一般也有孙子了，未必舍得离开家。二则贾府里人多嘴杂，那些管事的媳妇婆子们见他倚重了外面来的嬷嬷，明里虽不能说什么，究竟暗里使绊子也够人受得了。若指个罪名去邢夫人、王夫人处告状，反叫这老太太受罪，值当多了。
他在这里沉思，难免就木了张脸。宝玉见了他这般模样也就不敢说话了。
不知怎地，平日里见这个哥哥总是笑嘻嘻的，今日倒有些怕他来。一时又想起他说得那些话来，竟比素日老爷训的、太太骂的并袭人劝得还进得心里。因而回到家里，见过老太太便去潇湘馆里。黛玉正与紫鹃、雪雁一起坐着说话呢，宝玉便对黛玉长叹道，“我成日里说的话那些竟说错了，怪道老爷说我是‘管窥蠡测。往日常说你们的眼泪单葬我，这就错了。若是叫你们用眼泪葬我，究竟还是我误了你们。从今后，我倒该多护着你们些，管叫你们长长久久乐下去才是正理。”
林黛玉当下见了宝玉如此形象也摸不着头脑，因问“你今日见了谁来？倒惹出这么一段疯话。”
宝玉叹道，“妹妹你往日忧愁，皆因姑父在外面公干。你恐他在外面无人照顾，又致身体有恙的缘故。虽姑父每每有信来，依旧不得排解。我虽是最无能的，从今后倒也要尽我所能，护一护你们呢。”
黛玉听得他说要护着姑父什么的，登时将脸放下来，问道：“你这是哪里的疯话，谁又要你护来？明儿我倒把这话告诉别人去评评。你又要护着谁了？”
宝玉叹道。“好妹妹，我知你不明白。究竟我也是才明白。自今儿起，我若不作出个让你放心的样子，有如此簪一般。”说着将头上玉簪拔下来，一跌两段。又自顾回了怡红院，吩咐：“将我的书匣、笔墨搬过来。我要读书。”
袭人、晴雯听了都诧异，这位爷今日何以就改了性情，倒要读起书来。就有些疑心又在外面挨老爷训了。因而忙忙都去搬书。
宝玉看时又只有《四书》，旁的一本都没有了。因问：“怎么就这几本？”
晴雯笑道：“这人可不疯了，不是你那日叫人都搬出去烧了么。还污了我一件石榴裙呢。”
宝玉一想，笑道：“果然如此，是我记错了。”
袭人恐他挨骂，忙道：“我去宝姑娘那边借去，不然问问林姑娘。”
宝
第96章 得重托二爷劝学（五）[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