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里去了。王小雨被他爹的胡子扎了一下,他说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感觉。那一晚上,他听着他娘和他爹叽叽咕咕了一夜。
“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嗯,再也没回来。……可能回来了,我不知道。”
天黑了之后,因为不知道他娘什么时候回来,家里的灯油没了,我和王小雨就先睡下了。王小雨想和我睡,我没答应。因为我总觉得这孩子有点黏人,虽然我同情他,但我还不习惯被这么大的孩子当爹看。嗯,再小点也不行,我还是个处男呢。所以,王小雨还睡他自己的铺子,我就在他家柴草堆里铺了个破被子,打算就这么窝一夜了。因为,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而后,我和王小雨又零零碎碎地闲扯了几句,就不说话了。
我用的被子肯定有好久没拆洗了,一股子腐朽味道,像林子里的腐枝败叶。我只能把嘴巴和鼻子离它远点,大口地呼吸山里冰冷的空气。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半夜,我的被子突然被猛然掀开了,和冷风一起钻进我被窝的,是一个光溜溜的身体,执拗地压在我身上,张开嘴巴就朝我颈子上咬。我吓得一激灵从柴草堆上弹起来,把那身体推开,斥道:“我靠,你谁呀!想吓死我呀!”
借着冰冷的微弱的月光,看仔细了,是个女人。
光溜溜的女人。
那女人被我推倒在地上,又不甘心地扑过来。老实说,我也是血气方刚的纯爷们。如果不是她这么主动吓到了我,我想我是不会介意她比我大几岁的。可是,她这样子让我无法有那种情绪。
“你谁呀!”我问。
女人不说话,捡起丢在地上的衣服,裹在身上,风一样就消失了。
我赶紧追出去,屋外,一地清凉,银样的月光。
“小雨!小雨!”我找小雨,发现小雨也不见了。
正吃惊中,忽觉脊背一阵发凉,回头一看,是小雨从屋外跑进来。
“你去哪儿了?”我问。
“我接我娘了。”他兴奋地说。
“你娘呢?”
“我娘刚回来,你没看见她吗?她现在正忙着给我做饭呢!每天晚上,她都会帮我做好一天的饭。”
说着,王小雨领着我到厨房。
果然,一个女人在做饭。
“娘!这是张老师,从学校专门来看你的。”王小雨对那女人说。
“张老师,是来让我叫小雨上学的吧?又辛苦你跑一趟。是这孩子去找的你吧?每次来个新老师,他都去把人叫来。可是我们家里穷,饿不死他就算好的。我一个女人家,没有更多本事了。他爹又不在,你来说再多也不顶事。明天一早,你还回吧。”
我说:“嫂子,现在上学不要钱,你就叫小雨去吧。究竟有什么难处,嫂子你尽管说,能解决的,我们学校和你一起解决,都是为孩子好嘛!”
女人没有再说话。我只看见那炊烟和蒸腾的水汽,水在大锅里咕嘟咕嘟地响,柴火在灶洞子里哔哔啵啵地响,红彤彤的。我和王小雨默默地站着,一直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就什么都没说。过了好一阵,女人掀开硕大的锅盖,先从罩子里拣出几个大饭团;拿开罩子,舀了一碗稀饭给我,说:“张老师,你喝吧。”
我接过稀饭,那稀饭可以照到月亮的影子。
“嫂子,你采药还赚钱吗?”
“赚啥子钱哟!这山里,就是个辛苦钱。现在采药的多了,好药也不容易找了。”
“就没打算把小雨他爹找回来,好好过日子?”
“找不到了。”
吃过饭。
洗碗的时候,我发现小雨他娘在一个人偷偷地哭。因为刚才她钻我被窝的事——我想在这个屋里,也不会有别人了,虽然我也没看清楚——我觉得在她脆弱的时候问私人问题不是太合适,所以也忍着没问。
第二天清早,小雨他娘已经不在了。饭团在锅里盖着,还冒着热气。我对于没能帮上王小雨感到非常抱歉和羞愧,但王小雨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沮丧的神情只持续了一会儿,就把那些事忘得干干净净的了。
我觉得照这样下去,即使像赵晓庆一样再来一次,也是枉然,没必要再重复一次。不过,既然王小雨他娘是和旺叔一起采药赚钱养家的,那么找找旺叔,也许是个解决问题的机会。关于旺叔,王小雨说,那是个老单身汉,一辈子没结婚,也没子女。因为白天不在家,所以是找不到人的。
“那就晚上再来吧,一起去你旺叔家,看看你娘工作的地方。”我说。
“我娘不让我去。”
“为什么?”
“我娘让我看家。她说,家里长久没人住,会被山上的孤魂野鬼占住。到时候,我们就真地方可去了。”
“难道你不想吗?”我说。说实话,我可不信这种说法,这纯粹是骗小孩子的。就好比我小的时候,我妈说我是捡来的,我亲爹是走街串巷的乞丐。不听话就还把我还给老乞丐。你还真别说,这话我当时还信了,从此再不敢轻易捣蛋。所以,我也不打算轻易戳破他娘给他编制的谎话。
“想。”
“就一个晚上,不要紧的。”我说。
“真的吗?”
“真的。”
于是,我先回学校给孩子们上课,我得让孩子尽快接受我。因为,不久赵晓庆就要回城,他的支教任务就快完成了。等到傍晚的时候,我踏着黄昏的余晖,又来到了村子里。我看见王小雨远远地站在村口迎接我,看见我,他的脸上就立刻绽开了花。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他说。
“怎么会?人要遵守诺言。说过的话,就一定要做到。”我不失时机地向他灌输我认为正确的价值观。
“嗯!”
我们来到旺叔家。
旺叔家是个石头垒砌的房子,用木栅栏围着个院落,也在山顶村子的边缘,和王小雨家相距有二里地远。我们到的时候,不出所料,家里没人,连只鸡也没有。糊在窗棂上的报纸已经泛黄破洞,织着蜘蛛网,在山风中呼啦啦地响。
门上挂着一把铁锁,已经生锈了的样子。
我摆弄了一下铁锁,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我的腿脚用直觉告诉我,赶快离开这里,这里不是我该待的地方!但我看着王小雨充满期待的眼神,我又不想让他对我失望。
“小雨,你先回去吧。老师一个人在这里等旺叔和你娘,好吗?大人说话,小孩子在场不方便。”我想,即使有什么问题,也不该让王小雨搀和进来。
“哦,那好吧。晚上你还来我家吗?”
“到时候再说吧。”
王小雨走后,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在院子周围转了转,发现这里穷是穷了些,但如果安贫乐道,还是可以诗意地栖居的。别的不说,就单是这山水、这空气、这草甸,就让人流连忘返了。转累了,我就在旺叔家屋后的草堆上躺下来,数天上的星星。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旺叔和小雨他娘回来,加工药材,肯定是要点灯的。到时候,灯一亮,我就知道他们回来了,再去找他们不迟。
山上的露水渐重,当我感到刺骨的冰冷时,旺叔家的灯亮了。
透过石墙的孔隙向屋内张望,我看见一个五十多岁、虽不粗壮但很结实的男子被一个光溜溜的女人压在床上,两人像两条一黑一白两条蟒蛇,死死纠缠在一起。我的心咚咚狂跳,几乎要从胸口喷射而出。
那女人,不就是昨晚在王小雨家钻我被窝的女人吗?
第83章 过去[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