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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爱自己的方式与旁人不同,可是父亲还是那个父亲,是那个对朝廷尽职尽责的父亲,是那个守礼守到有些刻板的父亲,可是……今天的一切发现彻底打破了他对父亲的影响。
      甚至……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真相面前,距离了解这一片的真相,要找到自己所寻求已久的答案好似只有一张纸的距离了,只需要什么将这张脆弱不堪的窗户纸狠狠戳破便足以了。
      宋既白有些无助地挪回了宋秉文书桌旁的椅子上,顺着椅背一靠,闭上了眼,仿佛能够通过这个姿势穿过层层时空,回到了那些年面前,深刻地看到父亲的想法。
      一张批满朱字的金黄奏折狠狠砸到人的脚下,宋秉文对着上面怒火冲天的陛下镇定自若,一切对答如流,轻松得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这次会不会又是自己做错了呢?
      宋既白有些后悔。
      夏知疏托着下巴坐到了桌上,晃着脚丫看着人。
      宋既白倚靠着椅背,脚尖轻踩着地板,清脆作响。
      “你说什么人才需要不断地默写《礼记》呢?你说到底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需要不断地用画笔描绘出来呢?”夏知疏轻声地问道。
      宋既白的眼眶轻轻溢出了泪珠:“默写《礼记》不过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用礼束住心中那头即将出笼恶魔,不断用笔描绘的地方也不过是一个自己再也不可能到达的地方罢了。”
      他的指尖在自己的怀中轻轻摸索,终于拿出来那块熟悉的羊脂白玉。
      “我……好像知道答案在哪了。”宋既白怔怔地回道。
      夏知疏也不奇怪,只是跟着人缓缓挪到了书架上,满架的书皆是本朝知名的游记,法令,乃至诗集,史书。只有角落里面塞着一本小小的提及前朝旧事的野史。
      宋既白毫不犹豫地抽出了那本小书籍,每一页翻过细细地感觉每页的手感不同。
      待他们撕开了将近十页里面蕴含着《礼记》中之言碎语闭合的双面纸,终于看到了一丝丝不同。
      旁边的窗户紧闭,有一只小小萤火虫穿过了层层阻碍去到了烛火之上。
      宋既白散了散手将虫隔开,夏知疏连忙拿了镊子挑了挑灯芯,烛火亮了不少,那只被人隔开的萤火虫已经落到了那张纸页上,仿佛能看的出里面曲曲折折的小字一般,脚还顺着他们的笔迹四处奔波。
      吾儿既白,或许这是为父最后一次这般唤你的机会了。
      既然我已经让你寻到了这个地方,无论如何,想必此时已经到了该你独当一面之时。首先,先容微臣向殿下万般告罪,妄为殿下之父告称实在是狂妄至极。
      “既白……”夏知疏只是看了几眼,便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她无奈地拍了拍宋既白的肩膀,里面满是关怀。
      宋既白吸了吸鼻子,纸页湿了一滴。
      殿**份实为先帝遗孤,是皇后腹中出来的嫡长子,是名正言顺的皇室继承人,如今掌权者。
      “也就是说……随溪真是你父亲?这块玉佩确实是你父亲母亲的定情信物?”夏知疏不想他心绪一直沉浸在那片不舍之中,便寻了个话题给人打岔道。
      宋既白只是拿着旁边的羊脂白玉轻声笑了起来,初时看着奇怪乃至嫌弃的随溪二字仿佛如今都有了灵魂一般,一笔一划似乎都在向他诉说着什么。
      可是又该说些什么呢?
      宋既白将羊脂白玉轻轻放回了旁边。
      夏知疏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同人说话。
      其实故事也就很恶俗,没什么新意。无非就是顺着先前暴乱的背景下,随溪先帝与皇后琴瑟和鸣,只是偏生在帝王之家谁也逃不过,最后因为皇后有幸得子,随溪先帝不舍,将人强行送出,一人独自守着孤寂皇宫。
      孩子出世的时候,宋秉文跟着皇后被人关在偏野山村,根本没有外界消息。皇后生子之后只当当时情况危急,心理已经没了指望,大出血后便也撒手人间。
      待宋秉文将孩子带出这荒野之地后方知那场大乱已被长公主驸马平定,正打算带着皇子回去认祖归宗之时,驸马**而起,囚禁先帝,挟天子以令诸侯。
      宋秉文只觉身份低微,并无方式进去助先帝铲除叛贼,所以只想了折中的法子,带着孩子入营用自己的头脑做个军师尽力爬到一个位置,至少要让先帝见到皇子。
      可是不知道驸马这个卑鄙小人去哪寻到了皇后尸体拿出来送到了随溪皇帝面前辱尸,扬言若无禅位诏书,便让皇后及幼子尸骨无存。
      随溪皇帝最后忍无可忍,本想两败俱伤,宋秉文阴差阳错护住了先祖,导致随溪皇帝阴谋败露,自杀身亡,最后跟着皇后尸体一人东门,一人西门曝尸三日,至死也未重新在一起。
      宋既白望着里面寥寥数语,虽然知道自己应该气血翻滚,可是陛下与皇后的两个字离他是那么遥远,任他之前如何绞尽脑汁也是没办法把自己和那个在史书中只有轻描淡写几句昏君联系在一起。
      可是理智告诉自己,这是自己的父母,这是生养自己的父母,正被着自己打小敬重的先祖皇帝这般对待。
      最为可怕的是,自己年幼无知,宋秉文劳苦功高,先祖皇帝无比器重,没少招他进去陪玩,自己还一度期待着若是那个和蔼可亲的人会是自己的父亲该是多么美好的场景呀?
      可是……他那双带着温暖抚摸自己脸蛋的双手杀了自己的父亲,连自己母亲的尸体都没有放过,他那双亲过自己脸颊的双唇说出来将自己父母尸体曝尸三日的指令,就连他身上那身明黄的龙袍或许都是从自己父亲身上扒下来的。
      “啊!”
      宋既白忍不住将身后刻满着当朝名书,刑法,诗集打翻,一把抓过里面的书籍毫不犹豫地彻底撕开。一切切带着当朝印记的东西仿佛都在嘲笑着自己幼时的无知,他一脚一脚地碾过,仿佛踩踏着自己过往无知的岁月。
      “宋既白,既白你冷静一点!”
      夏知疏也是傻了眼,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劝解。辱尸,曝尸,这些都是自己只在书中看过的。可是纸张里面可是细细地描述了他看到的场景。
      宋秉文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小小文臣,只有偶尔上前禀报的时候才能够听到假山里面传来的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后面带着那些施暴者猖狂的笑声,迎着先祖皇帝淡然自若的笑脸,宋秉文后背都是一阵冷汗。
      最后皇后曝晒的尸体因为毁伤过度,先祖还特地寻个人将她细细缝合,用笔墨描绘污渍,掩去所有伤痕。
      “你叫我怎么冷静?啊!你叫我怎么冷静?”里面描绘的字眼直直展在了夏知疏的面前。
      奸,折,烫,煮,蒸,踩,踏,抛,切,割,斩……每一个个熟悉的动词凑成了一幅比一幅惨烈的画面。
      “你终究还是寻到了。”宋秉文背着手从身后悠悠地冒出,看着如今一切疯狂也是万分感慨。
      宋既白后知后觉地抬眼望着人,四目相对,皆是一片通红。
      宋秉文缓慢移步向前,接过了他手中展示的纸页,一眼也看不下去,两横泪水抑制不住从旁溢出。后槽牙死死咬住,纸张渐渐在手中皱成了纸团。
      “对不起,既白,为父本来不想让你承担这些。你只要好好地玩耍,好好地长大,日后他们欠你的我都会送到你的手上,可是……”他轻轻拍着人的肩背,望着人的眼里竟是心疼,“可是我低估了你的心性,低估了你的执念,低估了你的成长速度,事到如今,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第151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