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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台风过境,下着大雨。”
      杭轶别过头去,极目远眺看向远处影影绰绰的树林。
      夜色里,树木林立的虚影应该像极了他记忆中那天瓢泼的雨帘。
      “我妈发病了,撞翻了家里的鱼缸。”
      回忆吸掉了杭轶眼眸里所有的光:“那天放学,她没来接我,我心里就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等我跑回家的时候,她躺在地上,鱼缸的碎瓷片在她身上割出了好多伤口。”
      “血泡在水里,他泡在血里……”
      杭轶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变得很低,很低,几乎微不可闻。
      他的手在抖。
      “我第一时间打电话叫救护车,家里的电话却欠费了。”
      “我跑到邻居家拍门求助,要么无人应答,要么把我臭骂一顿。”
      “我到楼下的小卖部去打公共电话,却发现早早的就关了门。”
      杭轶:“当时……我傻了,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听了,心脏一直揪着,几乎揪到了嗓子眼。
      代入感太强了,我几乎已经到了杭轶口中所描述的那个院子,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立在滂沱大雨里。
      四面筒子楼就是四面高墙。零星的租户房间里亮着幽黄的灯火。
      小男孩绝望之下,撕心裂肺的呼喊,求救。可都淹没在了风里,雨里,雷声里……
      没有人听见,或许听见了也不会在意。
      而那些亮在雨夜里的灯光,像是蛰伏在黑暗中大蛇的眼睛,冷漠残忍的俯视着立在雨水中的孩童……
      “后来,我跑去找包租婆,我说,我妈妈受伤了,很严重,救救我妈……她却以为这又是我们逃房租的借口。”
      杭轶苦涩的笑笑:“时至今日,我仍然清晰的记得她那天的样子。刚刚吃过饭,满嘴肥油,牙齿上黏着韭菜。松垮的睡袍上满是黄乎乎的啤酒渍。”
      “她嘴里叼着烟,倚在门框上,批头扇了我一耳光。她说,少特么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下午伺候男人的时候还浪的不行,这回儿就不行了?”
      “要死给我滚出远死,回头要是耽误我做生意,不死我也整死你们!”
      我听到这里,词穷到找不到任何字眼来形容内心的感受。
      我呆呆的凝视着杭轶,很想问一句,那后来呢?
      可我问不出口。
      半晌,杭轶平复了下情绪,继续道:“我回出租屋的时候,我妈已经恢复了一些意识。她抓着我的手,应该是想跟我交代什么。但她整个人虚脱的厉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一直喃喃的唤着我的名字,再后来开始咳嗽,血珠从她的口鼻喷溅出来,吓到我嚎啕大哭。”
      “我搀扶着我妈,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才把她拖到了马路上。”
      “我想去路上拦车,但因为台风预警的关系,路上车辆寥寥无几。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好不容易等来的车辆,要么不肯停甩我一身雨水。要么摇下车窗骂我一句‘神经病,找死扬长而去。”
      “眼看着我妈再一次失去意识一头扎倒在雨水里。我顾不上其他,直接冲到了马路中央。我当时心里就一个想法,如果我妈活不成了,我就陪她一起死。”
      “反正我知道,我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如果她不在了,就等于我跟整个世界切断了联系,从此以后孑然一身……”
      “大约是我赴死心感动了所谓的神佛,滂沱的大雨里,终于有一辆车停了下来……”
      我听到这里,忽然觉得脑海中嗡的一身,头皮窜起了一阵麻意!
      杭轶的话忽然之间撞开了我脑海深处的一处记忆,而且刚好与之无缝衔接到了起来!
      在我记忆中,的确有那样一个画面,只是时间久远,而且当时我只是受到了些惊吓,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印象并没有特别深彻。
      但杭轶一提,我还是能回想起个大概。
      如果我没记错的画,那一年我应该是刚满十四岁……这么说来,我岂不是比杭轶年长?
      先说重点,那的确是个夏天,我去外婆家过周末。
      因为第二天要上课,按照惯例,家里的司机会去外婆那里接我回家。
      外婆年纪大了喜欢安静,住在远郊,距离我们家大约有至少四十分钟的车程。
      我们从外婆家出门的时只是零星飘起了雨花,但没过多久雨势就瓢泼肆虐。
      台风过境,雨大风狂,天气比我们想的更恶劣,车速很慢,司机开的也很小心。
      江城是北方城市,也不沿海,台风过境的次数少之又少,也算罕见。
      那个时候我年纪小,正是对一切事物都抱有浓郁好奇心的时候。
      对大人而言,这样的天气非常糟糕,会给工作生活带来困扰。可对我一个孩子来说,就两个字“刺激”。
      而且,我从小有一个莫名的“癖好”。
      我特别喜欢下雨天,而且环境越恶劣,我就越激动。如果这个时候,我能缩在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小空间里,安全感就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我喜欢那种被保护的感觉。
      当时我在车里伸手摸着车窗玻璃上的水汽,朝外张望。
      印象最深的是,当时雨势的确非常非常大,刮雨器根本起不到作用,挡风玻璃被水浇的一片模糊,视线差到司机叔叔直骂娘。
      我大概是完全不能理解大人糟糕的心情,甚至有点过于兴奋。
      正当我左顾右盼的时候,措不及防,司机叔叔来了个急刹,我整个人一歪,脑袋咚的一声的就撞到车窗上。
      “雾草,是谁家不要命的小鬼?!”司机叔叔急刹之后,跟着爆了一句粗口。
      随后他也顾不得其他,立即转过来查看我的状况。
      “小姐,你没事吧?”
      “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紧,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当时捂着自己撞的嗡嗡作响的脑门摇了摇头:“吴叔,怎么停车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蓦的,车窗外忽然传来了砰砰砰的砸门声。
      这一变故来的突然,外加车窗外一双手掌在玻璃上划出来印痕像极了恐怖片的镜头,吓得当时就抱头惊叫起来。
      司机吴叔冒雨摇下车窗,还不等开口,一个小男孩的脑袋和着淋漓的雨水就钻了进来。
      吴叔是个一米八多的糙汉子,但也愣是被下出了土拨鼠叫。
      “叔叔,救救我妈妈……”
      “求您行行好,救救我妈妈吧……”
      吴叔受惊之后,条件反射的摇上车窗,外面的小男孩双手却思思的掰着车窗玻璃哭喊:“叔叔,你别走!我妈妈生病了,求你停车送她去医院好不好?”
      吴叔没有理会,而是继续摇上了车窗:“我们还有急事,你找别人吧!”
      小男孩拼命的摇头:“叔叔,我求你了,我妈妈已经晕倒了,这里没有别人,他们也不肯停车……求求你了,救救我妈妈,好不好?我妈妈真的会死的……”
      吴叔侧身,硬生生的把小男孩的手指掰了开去:“那我就更不能让你们上车了!”
      说完,他直接关死了车窗。
      我坐在车后座,有些看不下去,就喊了他一声:“吴叔,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
      吴叔却冲我摆摆手:“小姐,你还小,不懂人心险恶。”
      “我跟你说,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讹人的惯用伎俩!”
      “说实话,咱们也不是铁石心肠,但有些事儿吧就是得权衡一二。你说,如果这事儿是真的,他妈妈被车撞了,对方肇事逃逸,咱们好心救他,说不定最后就讹咱们身上了。这种事儿也不是没有。”
      “如果这事儿是假的。你说着么大孩子顶风冒雨的出来干这个,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耍花招讹人?所以说,遇到这种事儿,咱们宁可明哲保身,也别去惹一身骚。”
      年少的时候大多天真,烂漫,对这个世界抱有热情。而且一颗心尚未经过现实的拷打,仍旧率真而炙热。
      我当时听不下去,就反问吴叔:“别的不说,如果他母亲真的受了很严重伤,命悬一线。那我们这不就是见死不救吗?”
      余叔见我认真起来,就打起了哈哈:“小姐,这事儿你没有必要较真。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咱们路上本就耽搁了,如果再不回去,先生跟夫人该担心了……”
      “叔叔,求求你了……”
      “你帮帮我们好不好……”
      “我只求你们把我妈妈送到医院就好……”
      “人命关天,求求你们了……
      “只要你把我妈妈送去医院,你让我怎么报答都成……”
      虽然车窗已经关死,看小男孩撕心裂肺的声音还是穿透了玻璃攥紧了我的耳朵。
      他看到我们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疯了一般在车窗,引擎盖间来回奔走,抓狂般跳着脚的想劝我们下车帮忙。
      我当时实在瞧不下去,就跟吴叔提议,让他下车查看一下到底是什么状况。
      吴叔却多得是理由搪塞推脱。
      我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得不说,吴叔虽然冷漠但是非常理智。
      那是成年人在这个世界的枪林弹雨中穿行习惯了,不得不得给自己套上一次保护去壳。
      可那个时候,年幼的我什么都不懂,只觉得吴叔就是一只冷血的缩头乌龟!
      我再三提议,吴叔就是不点头。
      我气不过,也不知道当时中了什么邪,在他启动车子的瞬间,直接开门下了车。
      吴叔见状,立马就跟火烧辟谷一样尖叫起来:“小姐!小姐……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呀?”
      “回头您要是感冒生病了,我怎么跟先生太太交代……小姐,你那鞋面是老太太一针一线绣的,淌不得水啊……”
      我压根懒得搭理他,直接冒雨迎上了那个小男孩,询问他母亲人在哪里。
      之后,我看到小男孩的妈妈,印象特别深的是她晕倒在了马路上,身下的水渍里有大片的血污。
      雨水那么大,却漂不

第230章 229 前因后果[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