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折子参了廖元一本。
萧?F刚刚拿到滢方的折子时,心里还有些惊奇,滢方一贯谨小慎微,这次竟然在明面上跟廖元撕破脸。这就说明了,若是不把廖元拉下马,滢方以后在刑部举步维艰。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寻个名头让廖元下马,只是廖元素来行事谨慎,难以挑出什么错处来。
此刻,萧?F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头,沉声道:“廖大人,宋大人说你贩卖私盐,你可有话说?”
魏清野当年初入官场,便提出了盐铁专卖的主张,要求将盐铁的经营收归官府,一是稳定市场,二是增加朝廷财源。这个主张一提出,立即得到了皇上的大为赞赏,全国上下大力推行,这个制度确立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年了。
廖元惊奇地看向了滢方,他万万没想到她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给他使绊子,愣怔了片刻后,他才跪了下来,大呼冤枉。
“回太子殿下,此乃无稽之谈,微臣为了朝廷,愿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怎会知法犯法,再说了,太子殿下也知道,微臣的母家原就是做生意的,怎会贪图这么一点小钱?”廖元愤愤地瞪了滢方一眼,道:“微臣在刑部与宋大人共事,宋大人常出差错,微臣免不了责问几句,想必是因此怀恨于心,如今竟凭空捏造起这些事情。”
滢方笑了笑,道:“廖大人此言差矣,盐乃是各家各户必备之物,利润极大,如何能算得上是小钱?”
“我母家原就是做生意的,我何曾缺这一点钱?”廖元面不改色地质问道。
廖元不愧是在宦海浮沉了二十多年的人,倒是十分沉得住气。
滢方也不慌张,反问道:“恐怕没一个人会嫌弃自己钱多吧。”
“宋大人,你这又是何必呢,我虽在衙门里指责过你,但全是就事论事,你又何必栽赃于我呢!”廖元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活脱脱像个劝人迷途知返的长者。
滢方微微一笑,对廖元的这种行径有些不屑,她道:“廖大人不必这样装模作样,大人说你母家也就是齐家是做生意的,那小官想问问,六年前齐家花了大价钱,从海外进了一批稀奇珍宝,到黄海时遇到滔天大浪,几十艘大船也全部沉没,当时齐家元气大伤,连齐家钱庄都取不出半分钱给商户,试问,那时齐家是如何度过这次危机的呢?”
经滢方这么一说,满朝文武皆回忆起六年前的那场海上风浪,三十几艘大船,将近五百多个人,全部都葬在了茫茫大海中。传闻当时齐家派出了好几百人打捞,却因为黄海水流湍急,捞回的东西寥寥无几。
经此一事,齐家受到大创,光那些死伤的家属的抚恤金就已经让齐家瞬间金尽裘敝。听到齐家出事,在齐家钱庄存钱的百姓们纷纷去取钱,但却没得到半分。当时还闹上了官府,齐家当家人也就是廖元的舅舅齐铭当场发话,一个月之后必定给这些人一个交代。过了半个月,齐家果真筹到了银钱,将欠款还完了。不仅如此,甚至在此之后,齐家竟然日渐繁盛。
人只叹齐家富贵命,即使经此大劫,仍旧能够完好无事甚至更胜从前。却没有人想到,齐家这么快掏出一比滔天巨款,究竟是从何而来。
群臣纷纷伸长了脖子,十分好奇背后的原因。
廖元的脸色也变了,这件事年日太久,涉及的人也太多,以他的力量根本无法让所有人的嘴都闭上,如今竟然留人把柄。
滢方继续道:“齐家钱庄是京城的第二大钱庄,当时把钱存在齐家钱庄的百姓不在少数,有一部分百姓将齐家钱庄告到了官府,下官查过当年留下的诉讼卷宗,欠款将近五十万两,廖大人的舅舅齐铭也在上面签字画押了,这还不算那些没有上诉的。我想问,这么一大笔钱,难道都是借来的?如果是借的,可有凭证?”
“把钱都还清了,怎会留着欠条?”廖元的脸已经微微有些发白了。
“没关系,你只要说出人名来,剩下的由衙门的人去盘问。”
“……这我又如何知道,宋滢方,我毕竟是廖府的人,齐家只是我的母家,我如何能对他们的事情一清二楚!”廖元知道这件事涉及的人太多,肯定留有很多疑点,索性将自己从里面摘了出去。
滢方正准备反驳,一声威严中带着嘲讽的话语突然插了进来:
“还真是可笑!宋大人,你要知道廖大人姓廖不姓齐,如果宋大人怀疑齐家,大可去官府告他们,不必在这朝堂之上胡乱攀咬!”
本来滢方处于上风,萧珏一出来,风向立刻就变了。很多朝官们纷纷声援廖元。
滢方看向萧珏,他的眼睛冒着火,凶狠地盯着她,似乎想把她千刀万剐似的。也对,廖元是他的人,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左膀右臂被她砍断!
滢方笑了笑,自她下定决心要将廖元拉下去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会遇到诸多阻碍,此刻又何惧于萧珏的淫威呢?
她不紧不慢地说:“诚如二皇子所言,如果这件事只涉及到齐家,背后没有廖大人参与,下官也不会在朝堂之上提起这件事。但是,下官查到很多证据,桩桩件件与廖大人脱不开干系。”
滢方把目光投向主位,沉声道:“太子殿下,微臣查到,当初齐家受到重创,有一位外邦商人找上齐家要做贩卖私盐的生意,齐家便在京城郊外买了一处宅子专门制盐,还拖了廖大人进行上下打点,并许他一些中间利益,这才让盐得以从关隘运送出去。即便后来风波过去,齐家也一直没有放弃这门生意,太子殿下即刻便可差人过去看,微臣所言是否属实!”
萧?F迅速派遣宋枭去滢方所说的那个地点寻找证据。
萧?F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与廖大人有干系呢?”
“那位贩卖私盐的外邦商人已经被微臣抓了起来……”
“宋滢方,你这可是动用私刑!”廖元打断了滢方的话,愤愤道。
滢方看了廖元一眼,并没有理会他,而是从袖间掏出一封信来,上呈给萧?F。
“微臣将他抓起来之后,在这位外邦商人的府邸中找到了这封信,信是写给他远在异邦的妻儿,还未来得及寄出,他在信中提及,这门生意会受到京城中一位姓廖的官员帮助,十分安全。”
群臣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朝内的高官里唯独廖元一人姓廖。
廖元跪在地上,大呼道:“太子殿下,微臣绝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全都是宋滢方在诬陷微臣,这个信肯定是假的。微臣恳请与那位外邦商人对峙。”
萧?F点头,允。
没过一会儿,外邦商人便被传唤了上来,他三十几岁,浓眉大眼,穿着异族人特有的服饰,跟朝堂上所有的人皆与众不同。
虽然京城里有很多异族人来京城做生意,但他们向来是被看不起的存在。在众人打量的目光中,这位外邦商人反而昂首挺胸地走进来,看起来有恃无恐的样子。
“太子殿下,他叫稣七,正是微臣口中的那位外邦商人。”滢方介绍道。
稣七直直地跪在地上,说着一口蹩脚的汉语,声音十分洪亮:“草民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千岁!”
“你可知道传你前来所为何事?”萧?F问道。
稣七用他那带着浓厚方言味道的汉语道:“草民知道。请太子殿下为草民做主,草民本是一个安分守己的生意人,在京城的街市上贩卖一些小玩意儿,四天前不知为什么突然被宋大人抓了起来,囚禁在了一个屋子里。求太子殿下为草民做主。”
萧?F拿着手上的信件,问道:“稣七,这是宋大人从你的宅邸中搜到的书信,这个是你所书写的吗?”
太监将信呈给稣七,稣七看了看,嘲讽一笑,“回太子殿下,草民又不是汉人,家信怎会用汉语书写?”
滢方道:“无论是你们家乡的语言还是汉语,人写字的笔触都是无法改变的,你照着这信写一遍,自有人来判断是否是你所写。”
萧?F立刻吩咐宫人准备好笔墨纸砚和书案,滢方慢慢走到了稣七的身边,笑道:“稣七,你最好按平时的习惯来写,别耍什么花样,满朝文武这么多的大学士,不会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写。”
稣七仰头看向滢方,她微微笑着,似乎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他目光所及,无意中看到了滢方腰间的玉佩,它呈玫瑰色,双鱼形状,看起来润泽通透!
这是他夫人的玉佩!他的夫人是中原人士,还保留着中原大户人家小姐们的习气,这个玉佩是夫人的祖母留与她的,她十分珍惜,从他们初识就一直戴在身上,从来都不离身。
难道,宋滢方抓了她不成?
稣七瞳孔瞬间睁大,他看着滢方,想要从她的眼里看出些什么,对方却悠悠然道:“即便你看着我也无用,我不会怜悯于你。”
稣七如鲠在喉,他拿起笔,只觉得字字沉重。
不到半刻钟,稣七便写好了。宫人将稣七刚写的字和那封信件都呈给了萧?F,萧?F认真地比对了一番,了然地点了点头。
萧?F看过后,两张纸便在朝官当中传阅开来,他们纷纷看了过去,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尤其是到萧珏时,滢方能明显地感觉到他隐隐压抑着的怒气。
传到滢方手上时,能看得出来稣七写得很认真,两张纸上的字半差不离,明眼人一看便知出自同一人之手。
没想到这稣七也是痴情之人。
滢方把纸又递给了廖元,道:“廖大人看看吧,看看下官是不是在冤枉你。”
廖元接过,神色瞬间变了。
第十八章 下水救人[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