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内侍福全依旧会记得那一日的天气,温度,以及空气里如同一滩死水一般古井无波安然的味道。
那些刺目的天光似乎就停在了大殿之前,在朱门之后却是一片黑暗,只有光滑如水面的黑曜石地板上泛着十分惨淡的光,从朱门看出去外边的一切都还是温暖的,层层叠叠的宫宇楼台寂静无言的伫立着,而殿内四方狭小,却只见那些堆放着横七竖八的物件了。
外间的夕阳当真是别样的美丽,那些橘红色的晚霞倒影在少年的瞳孔里,他从来没有这样的轻松过,一袭白衣,不过轻轻用白色的发带挽住头发,就像古诗里边那些对酒当歌肆意潇洒的少年。
福全轻轻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整个东宫的奴仆都已经跑得够干净了,只有福全,哪儿都没有去,也没有想过要去。他看着他的君主,心里边只微微期许,希望他早日振作起来,收拾旧河山。
一直到那日太阳落山之前,少年的福全都是这样的想着,作着一个经年未散去的的梦。却在这时,朱门之前缓缓走过来三个人,身影倒影在容熙面前,定定的站住。
容熙微微抬起头看见来人,瞳孔微微一亮似乎并没有意料到还能见到这个来人,却见站在门前的人似乎有些憔悴,苍白着面孔,一双眼睛似乎也失去了神采。
福全不禁微微有些困惑,事到临头他居然还有这样多余的心思,他只觉得面前的来人同着现如今还坐在太子位上的容熙都是一个表情。
就像万里的天空一片却笼罩着黯淡的乌云,很多年以后,他听见有人背书背到一句话,便突然觉得形容此刻再真实不过了,愁云惨淡万里凝。
那是抬眸一眼看不尽天光的绝望,生生的愁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姜??轻轻抬步走进来,目光越过所有灰败的事物,她只看着他,语气缓缓十分压抑,抬手扶着那门,一句话便已经凝噎,“登位之初,为固国本,顺嫡庶尊卑之礼,安江山万民之心,予五皇子容熙系中宫嫡子太子之位,望其心系百姓,不得贪图安逸。然年及弱冠,圣贤之书未能感化,东宫慌淫无度,屡教不改,其罪一也,以下犯上,不念仁慈,刺伤长公主,不敬长兄,六宫频起波澜,不知礼数枉顾人伦,其罪二也,忤逆君上,抗命不遵,指染军权,勾结党羽,意图不轨,其罪三也,实乃不忠不义不孝大不赦之人,其罪累累,罄竹难书,九死未能赎罪……朕感念父子恩情,废其太子之位,不忍加以刑法受皮肉之苦,特赐……”
姜??突然顿住,她望着容熙,双目潸然落泪,似乎周围的空气突然便没有了,使她无法呼吸,她看着容熙,突然缓缓的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已经是满脸的水。
容熙缓缓的起身,没有等她说完,便一步一步走到了姜??的面前,伸手拿起那壶酒,轻轻笑道:“这似乎是宫里最好的酒了,想不到君上还算是体念孤……”突然顿住,苦笑一声,“我这个孩儿,拿最好的酒送我。”
言罢,说完便要把酒往自己口边,却在这时,姜??突然一挥一袖子,那酒杯便“叮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来,她赫然抬起头来看着容熙,微微发抖道:“这辈子还没有完,你不能就这么死了!”
容熙侧下眉眼来看着她,却没有说话,只听得姜??道:“我已经带了一个人来为你顶罪,你不要同我说什么人命关天这样的话,我姜??没读过多少书,也不知道多少道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只知道你,容熙,你不能死。”姜??说到情急之处,伸手紧紧的握住容熙的衣襟,她怕自己一松手这人便没有了。
“晚了,”容熙的瞳孔依旧是倒影着那些惨白的光,“姜??,我闯的祸,已经够多了,这里每一条大罪,我都认,他们没有冤枉我。”
“不,”姜??斩钉截铁,“错的不是你,错的是他们,是他们的薄恩寡义,是他们的恩将仇报,不是你!”
“可是我累了,”容熙退后一步,少年的面容依旧苍白孱弱,他的精神已经坏到了极点,“是我……我自己不想活了,姜??,我受不了了……我每天,每天都在煎熬,我只要一想到,我的母亲是我父亲杀的,我的心,就疼,受不了了。”他皱起眉头,太疼了,疼得厉害,也不想再去想了。
“你看看这个天底下,每一个人都有父母双亲的疼爱,唯独我没有,我坐在这个位子上,这个位子……也是舅舅与母亲的命换来的,”容熙缓缓的闭上眼睛,“凭什么,我什么都有了,可是其实我还是守着一座空城,一座孤岛,我连做梦都梦见那些温暖的东西,我是那么想要。”
“只要日子过来了,一切都会好。”这句话是姜??很多次
第一百八十章我寄人间雪满头(10)[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