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音用心听罢，顿生禅机，话锋一转，淡然说道：“家师道义高深，常云游于江南各地，去各处道场弘扬道法。他素爱栽植兰花，其中有一盆兰香浓而不烈，绿肥红满，生得格外精致。有一次，家师去峨眉山拜访僧侣，临行前嘱咐我好生照看，等他年后回来，要与僧朋道侣共赏。那时正值腊月花开，花期只有两月不足，我不敢大意，日日精心呵护，如履薄冰，如临大敌，可越是如此，百密终有一疏，有一夜冬风大作，吹开了窗，我怕花不耐寒，要将它搬入内室，却脚下一滑，连盆带土，连花带叶，一并摔得不成模样。这花种子是家师不远千里从武当山求来，单是活种子便花了将近一年光景，更别提两年来的心血了，我一下子慌了神，连捧着它登山跳崖的心思也有。”
希音讲述故事虽非绘声绘色，引人入胜，但雁凌峰意在捕捉玄谟所在，听得格外仔细，此刻竟感同身受，听希音话音稍顿，连忙问道：”那道长如何应对？“
希音摇头笑道：”我无从应对。只是茶不思饭不想，经也不念了，苦等十几日后，终于将师父盼回来，我见他领了几位道侣回来，更是吓得泣不成声，想来受些皮肉之苦倒是无妨，只怕他老人家一片心血付诸东流，心中会难过。然而施主可知，家师如何说？“
话到此处，二人目光在幽暗的烛光月色下缓缓相接，一个锐如明镜，一个晦如沉云，却是彼此交相呼应，默默契合。只听希音悠然说道：”家师并无半分气恼伤怀之意，他说栽植兰花蕙草只为涤净尘嚣，修缮心境，而兰花虽已枯败，可他心中却永存幽香，永驻幽兰，又何必计较这一盆一景的得失呢？师父又去问那几位道友，更奇怪的是，这几人并未见过此花，却皆说这盆兰花生得极好，明明眼前无花，却仿佛就在眼前。施主意下如何？“
雁凌峰听到此处，只觉得这段禅宗公案似曾听闻，然而听希音特意传授，直指本心，不禁颇有感悟，继而如醍醐灌顶，目光也变得明晔，道：”明明眼前无花，却如就在眼前，原来是在心里。心中若有兰花，哪怕一时，也如一世；心中若有彼此，哪怕一时，也是一世！我明白了！“意念及此，如遇圣水春风洗礼，心中阴霾骤散，他却怕患得患失，反复无常，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朗月疏星，自顾自地说道：”念雪，我心中有你，你心中也曾有我，无论今后是否远隔天涯，雁凌峰心愿足矣！“说到动情处，两行清泪如约而至。
希音见他睹物思人，又动相思之情，显然口是心非，只是一时顿开境界，并非真正彻悟，等他宣泄已毕，执手将他带出禅舍，来到院落当中，面对黝黑苍凉、轮廓也看不囫囵的青城层峦，问道：“这是何物？”
雁凌峰虽不知话里玄机，但听这花头起得郑重，不敢贸然对答。希音又点拨道：“这是山吗？”
雁凌峰深色愀然，岂不知眼前这高若参天的黑影正式青城山，不知他焉有此问，可心念电转，再看这深邃犹如幽冥的乔岳高山，茫然无尽的山影仿佛一张巨幅画卷，浮现出一只只身影，一幕幕场景，尤是这半年多来的坚信苦涩、爱恨情仇，无不跃然纸上，岁不敢说波澜壮阔，却委实跌宕起伏，令他心潮澎湃，难以平息，俄顷过后才笃定回答道：“不是山！”
希音似乎早有预料，笑道：“我入空门之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而后几经沧桑，参禅悟道之后，看山却也不是山了；直至如今大彻大悟，出门一看，山还是山，万
第351章 兰谷幽鸣[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