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声佛号。
许玖行礼去了,燕王与她阿娘,怕再也见不到了吧!她阿娘去的世界,旁人是去不了的。
回家时吃了碗羊肉汤饼,热的出了一身汗,回去烧水洗了澡,看天气好,在屋里找出菜籽来种,种完了一身土,又坐在井边洗衣服。
忽然想起有一年也是春日,她挽起裤腿站在盆里踩床单被罩,顾雁行忽然来了,他开门进来,看见光着小腿的样子她至今还记得,他目瞪口呆,接着红透了脸,竟然转身一声不吭的跑了,她阿娘还笑话顾雁行太纯情了。
如今又是时光恰好,世间最容易的事莫过于蹉跎岁月,人与人的缘分并不如我们以为的深,有人说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可来世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吗?谁还能记得自己曾经拼尽全力爱过的人长什么模样?暂且珍惜眼前人吧!
她阿娘的话本子里有些人爱的轰轰烈烈,至死不渝,不爱了又能潇洒放手,她不知为何他们能做得到,可她不行,她只是个平凡人,只愿平凡的爱一个人到老,就算只此一生,也就很好很好了。
顾雁行每日早出晚归,为了查威远候的事儿也算是无所不用了,连一直带在身边的白石也指派了出去,白石起先不肯,顾雁行态度强硬,他人在燕城,谁没事会惦记着杀他?又因为陈英是白石旧主,他才不情不愿的去了。
证据并不是许玖空口无凭的一句话就行的,不过魏殊处确实有了不小的进展。他查到城外南山上有一座清元道观,供奉的是元始天尊。
道观虽小,可香火鼎盛,且来往的皆是燕城权贵,道观里有一道长叫做玉玄子,练了一味丹药,食之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一瓶十丸每瓶一百两银,还供不应求。
威远侯府内总管娘子,每月要到道观买一瓶丹药回去,只是还不知此丹药和普通丹药有何不同。
刑部已提审了玉玄子,审问结果暂时还不知。
顾雁行递上去的辞官折子圣人还未批示,所以他还得每日去户部,大小事情每日不断,管钱的总是难,国库空虚,只他精通算学,做事又细致认真,各部要从他手里掰块银子出去,也是很难的。
闲时又翻阅医典,查找出与五石散相关的文字摘抄出来,到时上了堂,肯定是要用的。
听了许玖从燕王处得来的消息,顾雁行在心里默默猜测了一个可能讲给许玖听。
侯府大娘子与侯爷未成婚前就与表兄有染,虽各自成家了可还是没断了来往,表兄借着与侯爷交好,两个人私下往来,生下了杨怀玉,侯爷不知如何知晓了此事,为了候府颜面忍下来了,只悄悄要将杨怀玉处置了,牵扯到陈英,可能并不在预料之中,可既然陈英刚好碰见了,那此事就更能顺理成章,候府的爵位,自然不能落到旁人的儿子头上。
等刑部对玉玄子的审问有了结果后,不等刑部提审威远侯,侯府大娘子却来投案自首了,随着侯府大娘子的投案自首,燕城里下起了春日里的第一声雷,也下起了第一场春雨。
此案已是不公审不能平人心了,顾雁行撑着一把油纸伞护着许玖,雨已经淋湿了青石板路,石缝里长出了一株株不服输的青草。
不知为何许玖觉得心里极为沉重,如何也想不到,要杀杨怀玉的,竟然是他的生母。
等到审刑院时,城里的老百姓得了消息,挤挤挨挨已经挤到了门外,顾雁行也只得领着许玖从侧门进去了,侧门有差役把守,他认得顾雁行,不声不响的放了他们进去。
顾雁行朝廷二品大员,既然来了应该是有座的,可许玖坐不得,他也就站在角落里陪着。
审案的是刑部尚书并大理寺卿,陈英此时也是作为证人在堂上的,她乃一朝长公主,如今又去了嫌疑,谁敢让她跪?她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毕竟是战场上走下来的,不笑时就身带煞气,让人不敢直视。
堂下跪着的,就是候府大娘子,此时她已去了珠钗,身着素衣,看着并不像六十岁的人,她保养的极好,皮肤光泽,脸颊虽微垂却还饱满,眼角皱纹并不很深,鹅蛋脸,就是如今看来,年轻时也该是个大美人的。
她嘴角带笑,大理寺卿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她一个都不答,最后只提了一个要求,要威远候来她就说。
差役去请了威远侯,侯爷姗姗来迟,他再不似朝上反驳顾雁行时那般蛮横无理的样子,弯腰塌背,头发竟是花白了大半,看着堂下老妻,竟是老泪纵横。
“是我负了你。”他抹了泪,对着堂下人说。
“你负我多亦,我原本恨你,现如今却已不恨了,只是苦了我的女孩儿们,要为了我这样一个娘平白担了骂名。”大娘子看门外抹泪的女儿们道,听她如此说,四个女儿跪于门外喊她阿娘。
“莫哭了,我一生不爱落泪,也不愿求人,你们自己的日子自己过去吧!好与不好只看自己如何过下去了。”
“我父母远在西北任上放马,西北穷苦,父母送了我来姨母家,是为了给我寻门好亲事的,姨夫姨母并家里的姐妹们待我极好,我那时也自认貌美,姨母为我说和了好几们亲,我那个也看不上眼,只觉得的他们外貌长相皆不配我。
表姐们都说得了顺心顺意的夫家,我还对姨母多有抱怨,可我从未想过自己出身不如表姐,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我挑拣别人,别人可也在挑拣着我呢!
就这样我已过了十七,年龄唯实大了,更不好说亲事了,姨母家有个庶出表哥,虽是男儿郎长的却极美,一般女子不如他多亦,姨夫待他很好,看我耽搁大了年纪,家里在无年龄相仿的男孩了,和姨母商量着让表哥娶了我。
姨母初时不同意,后来竟将表哥记在了她名下,冲做了嫡子,当时我也是愿意的罢,只忽然有一日,威远候府来给府里的嫡长子提亲了,提的是我,姨母高兴坏了,遂不再提起我与表哥的婚事。
府里众人也皆当作不知般,我嫁到了候府,候府众人待我皆冷淡,可我嫁的夫婿待我却极好,虽是个五大三粗的人,婆母为难我时护着我,等婆母去了让我掌了中馈,我一连生了两个女孩儿也不曾说过一句重话,家里的小娘也是因我怕生不出儿子来帮他纳的。
燕城谁人不羡慕我?我敬他爱他,等我生下了第四个女孩儿时,家里已有了两个庶子,我本想就记了老大到名下,等我的女孩儿们长大嫁了人,我只求和他白头偕老也就是了。
可有一日,有一日,他领了一人家来,他…”
大娘子闭了眼,似疯魔了般,嘴里只喃喃念着他,老侯爷抱着她哄孩子般说:“阿珊,求你,我求你莫要说了。”
大娘子一把推开了老侯爷,声嘶力竭的喊到:“他领来我那表哥,他给我下了药,竟看也不看的将我丢下走了。”
大娘子似笑似哭,许玖闭上眼不忍再听下去了。
“我那表哥如对畜牲般对我,他还说侯爷娶我是因为不想他娶妻,说他和侯爷是如何恩爱,他说要同我欢好,侯爷就给我下了药,说侯爷此时就在门外听着,他叫我大声的叫。哈哈…他像个魔鬼,不论我怎么反抗都抓着我不放,他像玩弄妓子般玩弄我,说侯爷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就是这样对待他的。等过了那一日我就死了,侯爷却跪着求我,说他对不起我,说他不能失去我那畜牲般的表哥。
我想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会舍不得一个畜牲?只是两个都是畜牲罢了!畜牲!”老侯爷瘫坐在地,一句话都讲不出了,大娘子赤红着眼,泪流满面的盯着他看。
“我上吊吞金,不知为何就是死不了?每次我醒来他都抱着我哭,我不知他在哭什么?为何要哭,畜牲若是会哭,怎得还会是畜牲呢?只我的四个孩儿,抱着我叫阿娘,我怎么舍得下她们?我定要将她们扶养大了嫁了人,等她们大了,我就亲自去捅了这两个畜牲。
谁知我竟然怀孕了,可打胎药喝了三副,那小畜生却还安安稳稳的在我肚子里待着。郎中说我在不能喝药了,在喝我就该死了,我又不得不生下了他,那时我想待我生下了他便立时恰死了他了事。
可等那小畜生刚落了地,侯爷就迫不及待的将他抱走了,请了奶娘护卫,并不叫我见他。世人皆说我对那小畜生疼爱有加,可那小畜生自生下就和两个毫无廉耻心的老畜牲住在他城外的庄子上,我何曾见过?等再见他时,他已是十六岁了,和我那畜牲表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了,脾性也是一模一样。
说话阴阳怪气,脾气阴晴不定,家里只娈童不知养了繁几,又死了多少。我那畜牲表哥竟大摇大摆的出入候府,我咬牙忍下,听他爱食玉玄子的丹药,就花大价钱去买,只方子是我给的,就按着我的方子来练,那玉玄子原就是个江湖骗子,见钱眼开,就答应了下来。
我那畜牲表哥吃了那丹药,慢慢人就不行了,去年冬日里竟死了,侯爷偷偷将他葬了,我又雇了人挖了他的坟,将他的尸首丢进了乱葬岗喂了狗。
我只不知那小畜生竟然也是跟着吃丹药的,或者因纵欲过度,他也早早发了毒,就那样死了。
侯爷知是我为,却可笑的说要护我,我这一生所有苦难皆来自于他,他竟然说要护我。他还想着要扯着块遮羞布到死,我偏不不如他的意,如今我愿以死抵命,你就好生在这世上活着吧!
你当时既爱那畜牲,两人就该以死相拼,或许我还能看得起你些,你生生毁了我,毁了我心里敬着爱着的夫君。”大娘子说完,安静的低下头,再无言语。
听审的人皆已呆了,真相竟是这样龌龊不堪,谁又能想得到会是这样一场真相。?戏词里都写不出,堂堂侯爷,竟帮人辱妻,这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儿啊?
“阿珊。”威远候唤着妻子名字,大娘子抬头看着他,一脸漠然,似已不识得他。
“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如果时光可倒流,我只愿跟着爹娘在西北放马,也不愿进这看似繁花似锦的燕城来。别人羡慕我一个放马官的女儿嫁进了候府,可富贵权力皆是一场过眼云烟,我只求一人真心待我。请带我下去吧!我再不想见此人了。”
大理寺卿让人带了大娘子下去,又遣了看审案的众人回家去。
第16章 真相[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