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一点不仅能买到第二天要卖的东西,还能买到特别便宜的歪小瓜、裂萝卜、破鸡蛋、蔫蔬菜,还能买到我爸自己特别爱吃的下酒菜且特别便宜的死小鱼、劣小虾、碎牛肉、猪下水,等等。
这些下酒菜,我妈从不动手弄,我爸不顾劳累,回家就下厨房,烹炸煎炒煮,然后一边吃一边喝一点特别便宜的山芋干酒,然后是诗云子曰、刘邦项羽,最后在鼾声如雷中和周公彻夜交谈。
我妈说我爸这是“动了手,好了口”。
最使我难已忘记的,是我爸从不挑嘴——
黑黑的山芋干面做成的馍馍和白白的小麦面做成的馍馍,一样吃得大快朵颐;
炒得干燥燥的噎人的豆腐渣子和炕得黄亮亮的可人的豆腐块子,一样吃得蜜口香甜;
能够照着人影子的稀饭和站住勺子的稠粥,一样吃得有滋有味……
我爸常说:“受过冻的人最知道太阳的温暖,挨过饿的人最知道饭菜的香甜。”
一听说谁谁嫌饭孬,我爸就说:“没饿!真正饿了,饭就好吃。”
我爸奔走于乡村集市,活动多,吃饭香,睡眠好,所以身体好……
薛山望了薛华一眼,说——
“我又要遭到小华反对了,我还要说:
“以前年轻时意识不到健康重要,意识不到要注意运动,意识不到要注意饮食,我现在意识到了。
“牛科长的‘活动多,吃饭香,睡眠好,所以身体好,的确是经验之谈,希望宣传部人引起重视。”
睡意朦胧中的殷英、叶得快、石榴花此时也被在薛山的“指示”中被干扰醒了。
石榴花笑呵呵地说:“我们劳动部门保证引起重视!”
得到薛山肯定,牛缺草更来劲了——
“我爸的健康神话不仅源于运动,不仅源于饮食,更源于达观。”
王克笑着说:“你说他胖,他立即就喘上了……他爸也跟着喘上了。”
牛缺草真的当即大口喘了几次,在大家的笑声中继续说——
我爸为人宽厚,不与人计较。
遇到不如意的事情,还能借古人酒杯浇自己块垒,机智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风霜雨雪的朝朝暮暮。
三十年代贩卖的瓦罐被东洋鬼子砸坏时,
四十年代和我爷爷一起被地痞流氓绑架时,
五十年代被诬蔑“食堂会计肚子大”时,
六十年代《千家诗》等四老爹的赠书被查抄时,
七十年代我奶奶、我爷爷先后辞世时,
八十年代做买卖的本钱被不良少年抢光时,
九十年代做买卖贴了老本时,
在不久前我妈长期患病去世时,
我爸多是像古人长歌当哭那样吟诗当哭。
吟诵最多的是唐人崔颢的《黄鹤楼》——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我爸抑扬顿挫的吟诵,像呻吟,像哭诉。
如果说,诗人用烟波浩淼的长江之水把自己迷茫、愁思之情烘托
第204章 吟诵黄鹤楼[1/2页]